|
國際「屎」學專家
帶起「食屎」更健康的新世代,陳家亮可算是亞洲第一人。出身草根的他,童年睡帆布?長大,名副其是輸在起跑綫上。但不論讀醫還是當院長,他確信「輸得甘,反而更有機贏」!
在人體腸道的世界,他發現同一道理,「腸道好似指紋一樣有一套密碼,並非牢不可破,把握三歲前改變腸道內的細菌含量,整個身體以至人的一生,都可以來個大逆轉!」所謂三歲定八十,原來是真的。
「玩屎」玩到成為國際級醫學專家,陳家亮是第一人。在他眼中,「便便」是「西施」,單看形狀、顏色、軟硬度,足以令他廢寢忘餐,「一般人覺得大便好髒、有害,我卻覺得大便是老師,當中有好多智慧、知識和新創科機遇,所以從不怕屎臭,也不怕屎髒。」
陳家亮到底有多愛這玩意?從去年牽頭成立兒童健康研究所,與內地醫院啟動「十萬新生嬰兒追蹤研究」以收集糞便,可見一斑。他語帶興奮介紹這個「三歲定八十」的大便研究計畫,「世界上沒有這般大型的研究,絕對是史無前例。」
要精準了解人體腸道變化,收集大便最直截了當,「三歲前的孩子,腸道細菌像白紙一張,可以治療改變,透過收集兒童十年身體狀況,了解其健康以至思想如何受環境、遺傳及腸道微生物群組影響,能有效找出各種疾病根源。」
「收集便便」看似「騎呢」,但媽媽們卻非常受落,紛紛捐出子女的便便,「至今威院已有二百幾名媽媽參加,預計兩地會追蹤嬰兒身體狀況至少十年。」
家長答應無間斷「捐屎」捐足十年,只因認同陳家亮背後的大理念:「人體身上有兩套基因圖譜,一套是來自父母,另一套是腸道?的菌,而腸內的含菌量多寡,大大影響小朋友未來會否患病,甚至長大後的情緒。我們發現自閉症患者,腸內不良的細菌特別多。」
以便改命
他續指出,天生的基因圖譜難以改變,但腸道中的菌,後天是有得改的,只要透過內視鏡將經過提煉的糞便移植入病人體內,便可產生治療作用,「及早治療得宜,就能改變將來的命運。」
有國際腸胃病學權威之稱的陳家亮,作風一向超前,過去主力研究包括腸胃道出血、幽門螺旋菌及癌症預防等,至今發表超過五百篇醫學研究文獻,2018年更獲美國腸胃科醫學院頒發「國際領袖大獎」。如今領軍「便便治療」,是再創醫學奇迹還是白費心機?仍是未知之數;但陳家亮就是愛向未知的黑洞前行,愈難愈愛。這般膽識,是多得恩師、中大前校長沈祖堯的啟蒙。
兩人初次相遇,陳家亮只是醫科三年級生,但對沈祖堯一見如故,「老師做事積極,時刻無私地為病人看症。」他決定誓死追隨,直到揀專科老師時,陳家亮放棄向他招手、時任外科系主任的李國章,走去跟當年只是新紮師兄的沈祖堯,「那時他(沈)是部門中年資最淺、最無權無勢的一個。」憶起往事,陳家亮哈哈大笑起來。
師徒二人,亦師亦友,都盼望在腸胃科做科研,預防疾病,改變世界,於是並肩埋首早期癌症研究,很快成為全球首屈一指的腸胃科團隊。
不過走科研路辛酸不足為外人道,初出茅廬的陳家亮,原來也曾遭受白眼。他憶述那時年紀輕輕的他,已經在國際頂尖的醫學期刊發表研究報告。可是初出茅蘆,還沒有國際聲譽,他的研究竟然備受當年的西方醫學權威質疑。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正確無誤,不易服
輸的他花了七年時間甚至自掏腰包,最終把初期的研究再進一步確認,並連續多年在國際頂尖的醫學期刊發表,爭回一口氣!
陳家亮的打不死毅力,在院內是出名驚人,藏在文質彬彬的書生氣質下,是一種不甘認命的硬頸,「我是輸在起跑綫上的人,但是輸得愈多,愈發覺將來有機會贏。」
牛下男高手
出身草根的陳家亮,父親是的士司機,一家居於牛頭角公屋,因為單位狹小,他與弟弟睡帆布?做「廳長」,過?朝行晚拆的日子。小學時他曾因付不起高昂學費及每月八元的校巴費,明明考進九龍塘一所名校小學,亦只能望門興歎,最後揀了屋企附近的聖若翰天主教小學,「那時八元對我的家庭來說已經很多。」錯失讀名校機會,陳家亮將勤補拙,最終考入中大醫學院,成績更是學霸級,1988年以一級榮譽畢業,個人獨攬外科、畢業最佳成績及五年最佳總成績三個金牌。
拎手術刀了得,但陳家亮更愛躲在實驗室做研究,畢業後到加拿大做科研。本以為跟中大緣盡,豈料緣分又帶他回母校,1997年回流中大醫學院工作,近水樓台翌年再完成研究院醫學博士學位。因為科研成績斐然,2013年以四十多歲之齡成為中大醫學院院長,更是首位校友當上此職,自此跟中大結下不解之緣。不論行醫路上,人生路上,一路走來其實跌跌撞撞。如今已升上神級地位的陳家亮,立志將畢生所學回饋社會。哪怕是未知的研究領域,也願意賭上院長的金漆招牌,放手一搏。
花未來十年光陰搞創新的「便便治療」,何時才會收割?陳家亮倒沒計算太多,口中唸唸有詞,是如何救得一命得一命,「希望透過移植健康的腸道細菌入身體,治瘉大腸癌患者。事實上過往三、四年間已有數百位患有嚴重疾病的病人進行細菌移植,尤其對腸道患有致命細菌感染的人,成功率超過百分之九十;也有肥胖人士在接受細菌移植後,體重在半年內跌了八公斤。」陳家亮預言不久將來,不再需要透過內視鏡將細菌移植入人體,直接將「便便」提煉成一粒藥丸就水到渠成,「食屎大家覺得好詫異,其實遠在一千年前的晉朝,已有人發明用人的糞便來醫病,中醫古方『黃龍湯』,便是以糞便入藥。」
繼往開來的「宏願」到底能走多遠?行醫三十一年的陳家亮聳聳肩,淡然說:「這個(大便)研究不是屬於我的,希望更多後起之秀將研究繼續做下去,追蹤十年、二十年、三十年!」醫者的初心,大概只有這位貼地院長陳家亮,看得最通最透!
|
|
|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