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盼成年輕人「真人圖書館」 「劏房」導賞員陳毓權 無毒一身輕

  • 17 Oct 2023
陳毓權(右)和張利明(左)「侷住體驗館」導賞員。
陳毓權(右)和張利明(左)「侷住體驗館」導賞員。
陳毓權(右)和張利明(左)「侷住體驗館」導賞員。
陳毓權向記者介紹爬竹梯才觸及的「閣仔房」。
陳毓權(右)和張利明(左)「侷住體驗館」導賞員。
體驗館還原洗手間上層被分成「獨立」的牀位,標明「月租一千五百元」。

全港有逾二十一點五萬人居於俗稱「劏房」的分間樓宇單位,為了讓公眾了解基層住屋實況,有社區組織租用唐樓單位,一比一還原狹小的不適切居所,並訓練前無家者成為該體驗館的導賞員。七十一歲的陳毓權正是其中一員,身形瘦削的他坐在房間一角,架起眼鏡更顯沉默寡言,一開口便從兒時失衡的家庭背景,聊至「行古惑」吸食毒品,與毒友租住板間房,覺悟後以六旬高齡入住戒毒村。他滔滔不絕分享人生高低,只盼望成為年輕一代可借鑒的「真人圖書館」,「人們怎麼看你不重要,最緊要看得起自己。」

 

訪問時正值五黃六月,小巷冷氣機水滴如雨,好不容易找到有瓦遮頭的落腳點。樓高五至六層的唐樓整齊排列,記者站在街上往高處探頭張望,牆身批盪剝落、窗戶密集且緊閉,在另一旁商廈的玻璃幕牆映照之下,更顯繁華與寧靜的對立。在車房之間的入口拾級而上,來到寫上「三樓」(2/F),正是香港社區組織協會 (SoCO)主辦及策展的「侷住體驗館」。

 

甫走進單位已「橫樑壓頂」,但入住的全是基層人士,想必沒有餘暇顧及風水大忌。各個角落皆有價有市,每格階磚也得來不易,左邊有一格要爬竹梯才觸及的「閣仔房」,右邊洗手間的天花再分成「獨立」的牀位,月租由一千五百元「起跳」。

 

「坎坷的日子我過過,這些房間我也住過。」一位「官仔骨骨」的老人翹起二郎腿,以厚重的聲線說起令人感悟的故事,句句扎心,字字醒人,「我起初也以為自己的人生很坎坷,但有人比我所遭遇的更差。現在回想,我是真的『抵死』!」

 

陳毓權自嘲只有中三程度,但說話井然有序,指着牆上一句「自作孽,不可活」,又滿腹經綸說起大道理,「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,不能說社會欠我,一切造化也是自己選擇。」年輕一輩聽到「開場白」,或對此老人敬而遠之,但他一生走來,所經歷的故事確實值得深思。

 

不再歸咎家庭帶來的缺失

常說家庭背景對小孩成長影響深遠,舊時香港仍有「三妻四妾」的文化,毓權直言,自己是二奶命,更是家中的「夾心人」,「我是妾侍所生,當年『要仔唔要乸』,正室當然不太高興,對待我也不怎麼樣。」他指,從小缺乏母愛,一度埋怨家庭失衡、世界不公,至長大後代入當年母親的處境,若然得知所謂的「名份」言過其實,也會選擇離開。他指,經歷人生百態已看透,也不再歸咎於家庭為他帶來的缺失,「出生和離世也沒有選擇。」

 

後來,他逃避家庭,經常獨自一人而變得自以為是,更結交損友吸食毒品,「我當初到處炫耀自己吸毒,其實毒品沒有分別,全都是死路一條。」他憶述,那時受黑社會誘騙,幾乎試盡所有毒品,實情是自欺欺人,越食越貧,結果與兩、三個毒友一同租住一間板間房。他感悟指,自己因為吸毒導致妻離子散,晚年一事無成,卻聽到後生一輩討論其他國家吸食毒品合法,倍感無奈,「我走了歪路,走回正途所剩下的時間亦不多,希望盡量告訴學生,任何毒品都不要碰。」

 

壁畫實習生成「重生」起點

吸毒三十多年,陳毓權最終因為犯事被捕,經懲教署轉介下入住石鼓洲戒毒村,「入村已走到人生的極點。」他指,在戒毒村一年多的時間,每日生活規律、清茶淡飯,當頭棒喝反問自己,為何要經歷戒毒生活,既要作賤自己,又要受牢獄煎熬。他坦言,沒想到入住兩個月後,職員了解他有繪畫的才能,讓他一星期出外三日在廣告公司當壁畫實習生,構成他「重生」的起點,「雖然不受薪,但接受了新思維,學會在人屋簷下,要尊重人。」自第四波疫情從村內出來,他不斷找尋願意接收自己的地方,「有機會重新踏入社會,我會好好珍惜,要走好人生最後的道路。」

 

然而,陳毓權洗心革面的道路亦不平坦,他突然因為頸椎炎昏迷不醒,被送往醫院急救。他指,手術後在深切治療部留醫十多天,接近彌留之際,感覺到前妻曾到牀前探望,「醫院叫親人前來,即是我的時間將盡,我感覺到她來了,但她還未原諒我,因為我做錯了。」他回想,自己當年因為無法面對家人,一聲不響離家出走,實在慚愧,但當刻躺臥在牀上無法出手挽留,只好默默祈求生命得以延續,以彌補過錯。結果,上天再次給他甦醒的機會,癱瘓兩個多月後接受物理治療,現在步履沒以前矯健,但慶幸仍然「行得走得」。

 

回想起七年前,他在橋底作畫,SoCO的社工駐足欣賞,拋下「有需要搵我」五個字,讓他刻骨銘心,「我只上辦公室吃過兩次杯麵,食完我就走,但他一句話我記在心中,直至走到絕路,他協助我離開戒毒村後的住宿。」他感恩受惠,毫不猶豫成為導賞員,與其他無家者成為夥伴。他相信,聲音是雙向的,除了大眾了解更多,也讓劏房戶知道,社會對他們仍有關注,「只要踏出一步找社工,他們真的可以幫到忙。」

 

改過自新 與家人關係緩和

臨別之時,記者才發現陳毓權的眼鏡沒有鏡片,他直言要「執正」自己,尊重場合,「我有黑眼圈,便拿女兒不要的眼鏡來裝扮。」他分享,儘管女兒仍然嫌棄自己,但也不時邀約他到茶樓相聚,已覺感恩。他再三叮囑,記者不用修飾自己的故事,「人生做錯了不要緊,要懂得重新站起來裝備自己,這個世界只會把機會給予有準備的人,不能守株待兔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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